“衣冠复兴”的背后：是文化自信还是盲目追捧？

　近年来，苏州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汉服爱好者，街巷中也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了诸多汉服体验馆。

　　5月18日，苏州丝绸博物馆策划了一系列富含文化底蕴的汉服主题活动，从明代妆容打造到汉服大咖面对面解读，吸引了来自全国各地的观众参观、体验。董进（网名撷芳主人）和陈诗宇（网名扬眉剑舞）作为知名古代服饰研究人士与超强人气博主，也受邀来到现场与众多汉服爱好者就汉服历史文化开展分享。

　　年轻人成为汉服忠实“追捧者”

　　蝶衣工作室位于平江路，工作室常年为游人提供传统妆容打造，给游客带来沉浸式游览体验。“三弟”和“猫猫”在工作室做古代妆容化妆师，“三弟”告诉记者，因为热爱汉服，她才逐渐走上了古代妆容化妆师这条道路。“5年前开始接触汉服首饰制作，后来通过参加汉服活动，慢慢爱上汉服和复原妆容。”“猫猫”说，在众多传统服饰中，唐制汉服的华丽大气与包容最吸引她。两人告诉记者，越来越多像她们这样的年轻人痴迷汉服传统文化，甚至不少人在深化了解的过程中逐渐将爱好变成主业。

　　今年23岁的张纪伟就是其中一员，在韩国东国大学上大三的她从大一开始就加入了中华汉韵社，这是一个由中国留学生组成的社团。在中国的传统节日如中秋、端午等，他们都会穿上汉服举行祭祀活动。张纪伟告诉记者，“平时穿上汉服以后就特别注意坐姿和站姿，我也更热衷于了解背后的文化，希望毕业以后可以从事汉服相关工作。”

　　近些年来，汉服所带来的传统文化热潮也影响到博物馆等机构，很多馆藏古代服饰通过各种展览方式，让越来越多的参观者能够看到。大众对古代服饰和当代汉服有了更多了解，很多年轻爱好者的父母甚至爷爷奶奶都愿意亲自体验汉服的美。

　　苏州丝绸博物馆通过举办各类传统服饰展览和文化活动，吸引了各地的汉服爱好者与市民前去参观。年轻人身穿汉服来到馆内，与展厅内的服饰文物互为呼应，很多参观者还主动要求与汉服爱好者合影，他们看到文物真的“活起来”，传统的中国之美不再是锁在展柜中的文物，而是可以接触、可以体验、可以重新回到当代生活的衣物。

　　“衣冠之国”再度回归时如何保持理性？

　　年轻人的喜爱使汉服在历史的尘埃中重新焕发光彩，而在汉服越来越热的当下，该用什么态度去看待汉服复兴？

　　汉服主要指以中国古代服饰为基础，在当代重新构建起来的汉族或中华民族的传统服饰体系。经过数千年的发展，形成了体系庞大、内容丰富的“衣冠文化”，服饰的形制、种类不断变化，也不断得到积累。近代以来，受西方文化的影响，中国服饰逐渐与国际接轨，现在的中国，已经成为全球最大的服装消费市场之一，我们从古代的“衣冠之国”变成了当今的“时尚大国”。

　　开启国际化的同时，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关注和喜欢中国的传统文化，他们也在思考：我们自身的文化特色在哪里？该如何继承与发扬优秀的传统文化？2020年参与策划山东博物馆“衣冠大成——明代服饰文化展”的董进认为，“汉服复兴”就是由年轻人发起的一场传统服饰回归运动，大家的目标就是要让中国人能穿得“更像自己”。“传统服饰的回归，并不是要取代当代的服装体系，而是在享受最新的时尚潮流时，多了一项中国人自己的选择。我们能够创造出真正具有中国元素的时尚，同时也会继承祖先留下的优秀传统文化，让古与今在当代的融合，成为中华文化复兴的重要推动力。”

　　不同于博物馆的古代服饰展陈，“唐播虎·江南汉文化艺术节”、阳澄湖半岛春季赏樱会汉文化嘉年华、“唐播虎·百花吟”主题汉服秀等一系列汉服活动的出现，让汉服逐渐从呈现在博物馆展柜中的文物成为年轻人的着装“新风范”。“那些最早穿上汉服的年轻人，常常会被误认为穿着的是‘奇装异服’，引来更多的是大家好奇的目光。”董进说，当时大众对“古装”的了解全部来自影视剧等艺术作品，对历代服饰的真实样貌并没有准确的认知。

　　如今，汉服在不同场合的运用，体现了它在继承与发展中所呈现的不同特征。“在传统节日或一些正式场合中，我们更多的是要体现对历史与文化的继承，往往以遵循传统形制为主。”董进说，日常生活中，我们需要服装舒适、好看，要体现最流行的时尚审美，就像古人的便服一样，它可以改良，可以体现设计师或穿着者想要表达的一些理念，但需要在合理的范围之内，正确使用传统元素的基本功还是不可缺少的。如何继承、如何改良，他认为，只有在大家真的了解并愿意接受中国传统美学之后，才会找到一个合理的方向。

　　苏州如何引领江南服饰潮流？

　　汉服文化在苏州不断深耕、发展，与苏州这片江南织造的沃土息息相关。苏州作为江南服饰文化的核心发源地，又是如何在历史更迭中始终引领江南服饰潮流的？

　　“明清时期的江南是时尚潮流的引领者和高级审美的代表，苏州又是江南时尚的中心，文化积淀深厚，工艺美术基础也好。”陈诗宇曾担任中央电视台《国家宝藏》等文化节目历史与服化道顾问、《清平乐》等古代影视服化道指导，在他看来，凭借江南鱼米之乡环境的优越和生产力水平的高度发达，工艺的精巧和高修养文人审美的积淀，苏州形成了独具特色的江南服饰。

　　董进说，江南时尚的兴起中心是处于腹地的苏吴地区。沈长卿《沈氏日旦》中说：“妇女妆饰逐岁一新，而作俑自苏，始杭州效之，以达于东南，而闽、粤、川、贵等风靡；南都效之，以达于西北，而鲁、燕、秦、晋等风靡。”公鼒《都城元宵曲》有诗云：“白袷裁衫玉满头，短檐髽髻学苏州。”“就连京师的妇女都学习苏州的流行发式，出自江南地区的纺织物与成衣是当时热销全国的时尚产品，由苏吴兴起的时尚装束就被明朝人称作吴风、苏样或苏意。”

　　在传统服饰复兴的当下，苏州地区仍有发达的传统织造产业，而与服饰相关的佩饰，如荷包、折扇等都可以找到非常精良的产品，高品质的面料以及各类佩饰，都使苏州成为传统服饰复兴的潮流前沿。“目前很多产品都没有专门针对传统服饰进行设计，大家在寻觅合适的面料与佩饰时，往往需要花费一番工夫。”董进认为，这或许能够给相关的从业人员一些启发，是不是可以考虑面向传统服饰领域开发一些大家需要的产品，让传统服饰的回归也能带动相关传统工艺的发展，形成供需对应的良性互动。

　　面对数千年的古代服饰，苏州在引领时尚潮流的同时，也正在通过一系列汉服礼仪活动，以鲜活的方式呈现传统服饰在古代生活中的礼制规约。陈诗宇认为，虽然服饰礼制分尊卑、别上下、辨亲疏等功能在当下已被弱化并不具备现实意义，但是在婚丧嫁娶、宾客、节庆、出访等不同场合的着装需求和礼仪展示，也具备树立文化自信、塑造国家文化形象的功能。“我觉得很重要的一点就是‘整体重现’，包括了完整的服装穿搭，和鞋履佩饰，完整的妆发首饰，将这些服饰文物原本在古人生活中是怎么用的体现出来。”他说，让更多人通过了解古代的服饰礼仪讲究，思考如何形成新时代的民族服饰礼仪，进而由外而内，形成对礼乐人生、礼乐中国的推动，功莫大焉。